暗影秘话

「暮景残光」


这是一个发生在很久之前的故事,彼时的诺弗兰特还有昼夜之分,天空还没有被停滞之光侵占。

月光穿过翠光城的天窗,映照在房间内的烧瓶上。一位年轻的恩莫族学者正在仔细观察烧瓶中的反应。在主要国民都是朵龙族和迦震族的孚布特王国中,恩莫族是比较少见的种族。
不过这位名为拜克·拉各的学者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种族遭到歧视,正相反,他凭借自己的天赋与才智,甚至得到了王室的支持。王室专门在翠光城中准备了一间实验室,让他可以充分地研究“灵魂”的奥秘。他自己也对这项研究兴趣浓厚,日以继夜地对每一个项目倾尽心血。现在早已过了午夜,拜克·拉各仍然在专注地研究,丝毫没有休息的想法。不过,一位客人的来访打断了他的专注。

来者是孚布特王国的第二公主保尔迪雅,一位平易近人并充满好奇心的朵龙族少女。
她时不时就会拜访拜克·拉各的实验室,因为她觉得这位过着隐居生活的学者不同于那些成天阿谀谄媚的朝臣,在这里可以放下身为公主的负担,安心地、单方面地讲述自己身边发生的事。

不过今天,保尔迪雅一反常态,迟迟未发一言。
拜克·拉各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放下手中的烧瓶,回头看到了客人的脸上满是愁容。

“比雅,你没事吧?”

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使用这个昵称,保尔迪雅一向都很喜欢拜克·拉各这么称呼她,但这次她却没什么反应。

“唔……是因为绍尔迪雅继承了三件国宝的事情吗?
 也是,你身为第二公主,肯定会为此感到低落吧。”

孚布特王国有三件以双头狼形象为主题设计的国宝饰品,每一任国王都会将其传给王位的继承人。就在前几天,现任国王决定将这三件国宝传给第一公主绍尔迪雅。这可以说等同于正式宣布王位将由绍尔迪雅继承。
虽说拜克·拉各对外界不甚关心,但他也并不是一无所知。

“不是的!
 姐姐她很聪明,而且无论处理什么问题都公正无私……她是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
 我想要一直支持姐姐……但是父王他却想为我安排婚事!”

看到保尔迪雅颤抖着哭泣,拜克·拉各暗暗地责备自己说了糊涂话。

他曾经听同族说,人类都渴望登上王位获得无上的权力和地位,但保尔迪雅似乎并非如此。
这一点,从她会频繁过来看望自己这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就可见一斑。可是,该怎么安慰这位小公主呢。
就在拜克·拉各思考之际,一位身穿白色长袍,体型瘦削的朵龙族走进实验室——是宫廷魔法师塔德里克。

“噢——可怜的保尔迪雅殿下,微臣十分清楚您的心意!”

这位魔法师用十分夸张的语气开口说道,

“陛下为了向国内外宣示绍尔迪雅公主的继承权,竟然准备让您离开王室远嫁他国!”

保尔迪雅被突然出现的客人吓了一跳,但她还是做出了回答:

“我明白父王这么做是为了国家的稳定……可他完全忽视了自己女儿的想法!”

“是的,是的,微臣完全赞同。
如果得知您是如此抵触,陛下定然也能明白这场联姻不会得到理想的效果。
所以只需要殿下一句话,臣塔德里克定会向陛下进言,请求改变这一决定!”

保尔迪雅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她眨了眨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援军。

“真的吗?!
谢谢你,塔德里克!真是太好了!”

之后,她用恢复了往日开朗的语气向着拜克·拉各开玩笑地说道:

“拜克·拉各也真是的,竟然都不安慰我一下!”

拜克·拉各耸了耸肩,又转头回到了自己的研究之中。


几天后,保尔迪雅又来到了拜克·拉各的实验室,向他详细地说明了后来的情况。看来塔德里克确实成功了,若尔德里克王同意取消这次婚约。
不过,国王陛下同时也提了一个条件:保尔迪雅需要舍弃第二公主的身份,成为一名宫廷魔法师。

“可我并没有魔法的才能,所以就来找你啦。
你以前不是说过,在研究灵魂的过程中发现了一种能够唤醒人类潜能的秘术……”

少女充满恳求的视线让拜克·拉各感觉有些不自在,他闭上眼摇了摇头,回答道:

“不行的,比雅,这个研究现在还没有完成。
虽然我确实研究出了一种秘药,能够短时间内提高肉体的活性,但令一个普通人觉醒从未有过的魔法才能,必然会对灵魂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
这种做法太危险了,一定要经过反复测试才行。”

拜克·拉各严肃地说明了这种秘术的危险性。
灵魂是十分精密的,一旦出了差错——即使是轻微的偏差——也有可能无法达到目的,甚至还会对肉体造成影响。
可少女很执着,丝毫不打算放弃。

“求你了,拜克·拉各。我想和家人一起生活!
如果不能成为宫廷魔法师,就没法支持姐姐,也不能再来找你聊天了!”

其实拜克·拉各心中也很动摇,他在翠光城中很是孤独,第二公主可以说是他唯一可以敞开心扉的朋友。
如果说还有什么样的代价能报答公主对他的温柔和善意,那答案,可能就只有帮她实现这唯一的愿望了吧。
经历了一番挣扎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保尔迪雅成功地通过魔法测试,成为了一位宫廷魔法师。


虽然身份和地位都改变了,但保尔迪雅依然像过去一样,常常到访拜克·拉各的实验室,与他说笑谈天。原本拜克·拉各还有些后悔,觉得他不应该将危险的秘术教给自己的好友,但看着眼前少女的笑容,他心中的那份不安也逐渐淡去了。

“听说最近手镜湖那边出现了未知的魔物。
比雅你可要小心一点哦。”

自若尔德里克王继位以来,孚布特王国已经几十年都没有过战争,人们享受着平静的生活。然而在几天前,不知来自哪里的魔物杀害了一位牧童。虽然王国骑士奋力将魔物击退,但没过几天就又出现了同样的惨剧,不安开始在国内蔓延开来。
一开始,人们都认为魔物是从外界流窜到国内的,可随着调查不断深入,他们却发现那种魔物是王国的居民变异而成。这一发现令国内所有人都开始互相猜忌,谁也无法判断今天的邻居明天会不会变成魔物夺走自己的性命,整个国家都陷入恐惧导致的混乱之中。
为了防止事态恶化,若尔德里克王下令王国骑士与宫廷魔法师联手调查。然而这两个团体一直不和,甚至还曾经发生过几次冲突,双方都不服从对方的调遣,导致调查无法顺利推进。而打破这一局面的,正是犹如彗星降世的第一公主绍尔迪雅。

“姐姐真的好厉害啊!
她现在就在最前线消灭魔物呢!”

保尔迪雅的兴奋也不是没有道理。
有了绍尔迪雅在前线指挥,王国骑士与宫廷魔法师也不再针锋相对,开始团结一致与魔物战斗。
虽然查明真相仍然需要时间,但整合后的队伍能够第一时间做出反应,防止受害范围扩大,形势得到了控制。

然而,拜克·拉各的内心却无法平静下来。他大体猜测到了人类变异成魔物的原因就在他教给保尔迪雅的秘术上面。
那个秘术在理论上可以改变灵魂的结构,使人类化为魔物也并非无法实现。
但他并不认为天真烂漫的比雅会用秘术作恶,而且她也没有理由去做那样的事情。于是,也许是为了甩开心中的疑虑,拜克·拉各再次埋头于研究之中。

没过多久,负责指挥的绍尔迪雅在魔物的袭击下负伤,担任护卫的王国骑士也因此获罪流放他乡。面对这些消息,拜克·拉各只能继续投身自己的研究,用无尽的工作来冲淡心中的沮丧。
他坚信,罪魁祸首迟早会被抓到,其犯下的罪过会得到等价的惩罚,一切都会好起来。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日。
拜克·拉各今天也和往常一样在烧瓶前忙活着。
突然间,实验室的门被打开,什么人急冲冲地闯了进来。拜克·拉各转身一看,与他同为恩莫族的王室管家苏儿·欧儿急促地说道:

“拜克·拉各!
魔物变异的幕后黑手找到了!”

手中还拿着烧瓶的拜克·拉各心中很激动,他一直在等待这一刻,却也一直害怕这一刻的到来。
他努力平息心中的躁动,佯装冷静地等待下文。

“是宫廷魔法师塔德里克!
一群冒险者查到了真相,都是他搞的鬼!”

不是保尔迪雅的名字,拜克·拉各心底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接下来要和冒险者一起去追缉塔德里克!但是现在城里到处都是魔物,你可千万别出去啊!”

苏儿·欧儿说完话转身就要离开,拜克·拉各赶忙问道:

“比雅……保尔迪雅现在在哪?”

“她应该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别担心,我已经拜托一位冒险者去保护她了!”

同族说完话就匆忙地走了,但拜克·拉各仍然担心友人的情况。他在几天前遇到过那些前来调查的冒险者,都是一群值得信任的人。他也帮忙收集过情报,但他们总归是外人,可能对城里的环境不是很熟,他还不能完全放心。 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拜克·拉各决定离开实验室去寻找自己唯一的好友。
然而拜克·拉各并不擅长战斗,一旦遇到魔物,他便只能躲到暗处,等待魔物移动到其他地方。尽管他已经十分小心,但终究还是被魔物发现了。就在他惊慌地不知该逃向哪里时,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小狗子让开!”

一位银发的菁灵族剑士将魔物一刀斩落,随后她冷冷地瞥了一眼狼狈倒地的拜克·拉各,一句话都没说就径直跑开了。
勉强起身的拜克·拉各也认出了那位剑士,那是阿尔博特的同伴,应该就是苏儿·欧儿委托保护保尔迪雅的冒险者。拜克·拉各瞬间忘记了被人叫做小狗子的愤怒,拼命地追了上去,刚好看到她一脚踹开保尔迪雅房间的门。

“太无礼了!”

愤怒的拜克·拉各冲上去推开了菁灵族剑士,并进入房间寻找自己的朋友。

保尔迪雅确实在房间里,但拜克·拉各却愣住了。剑士从他身后走了进来,举起了手中的剑。

“还是来晚了……至少让我给你一个痛快……”

看到沾染着魔物之血的剑尖指向保尔迪雅,拜克·拉各终于回过了神。

“住手、快住手!”

“别说蠢话了……你看她的左手,已经开始变异了!”

拜克·拉各当然明白,但他仍然无法接受,他不能让朋友在自己的眼前被杀掉。

“求求你不要杀她……我、我是研究灵魂的专家,我会找到拯救她的办法!”

为了救下保尔迪雅,拜克·拉各说了谎。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变异一旦发生就无法逆转,但他别无选择。
看着在自己脚边恳求的恩莫族,菁灵族的剑士叹了一口气。

“既然这里是王城,应该有地牢吧?”

银发的女剑士最终还是同意了恳求,她骂骂咧咧地把第二公主打晕后与拜克·拉各一起将她关进地牢,随后便匆忙地离开,与追踪幕后黑手塔德里克的同伴们汇合去了。
拜克·拉各在昏暗的牢房中等待着友人醒来。然而醒来的少女虽然还维持着人类的外形,内心却完全变了样。

“该死的塔德里克居然背叛我!明明说好只要杀掉姐姐就推举我做女王的!不然我为什么要去骗那条狗教我秘术!”

保尔迪雅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的拜克·拉各。她抓破了自己的皮肤,用自己的血在墙壁上写下什么文字。

“只要、只要姐姐死掉了……我就可以永远和家人在一起了!没错,只要绍尔迪雅死掉就好了……啊——!!”

听到这里,呆立一旁的拜克·拉各终于无法忍受,大声喊了出来:

“比雅!绍尔迪雅公主不也是你的家人吗?!那不是你最喜欢最敬爱的姐姐吗?!”

保尔迪雅缓缓回过身来,她睁大了眼睛,似乎是找回了某些被遗忘的记忆。

“是啊……我想和家人……父王母后,还有最喜欢的姐姐在一起……好奇怪啊,我为什么会忘记……我都做了什么……”

保尔迪雅脱力地跌坐在地,一缕黑烟从她的身体中飘散出来。拜克·拉各顿时明白了原因:塔德里克在她的心里施加了诅咒,让她在不自觉中听从自己的命令。

“对不起,拜克·拉各……我的朋友……对不……起……”

一滴眼泪划过少女的脸颊。
在那滴泪水落入冰冷的石头地板之前,保尔迪雅的身体就已经完全变异成了魔物。

自这天起,拜克·拉各便从城堡中消失了。

尽管阿尔博特和他的同伴成功地抓住了幕后黑手,但他们还是没能拯救绍尔迪雅公主。孚布特王国失去了继承人,随后也在光之泛滥后无力抵抗食罪灵的袭击,最终彻底衰落。
传闻在翠光城被放弃的时候,一位王国骑士怜悯过去的第二公主,打开了牢房的大门。但在那之后,这位不幸的公主究竟怎么样了,已然无人知晓。

「暮景残光」-《暗影秘话》有声读物第五话 周玢(最终幻想14国服拜克·拉各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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